137. 氤氲山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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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孟岐者，字潜尧，太祖第六子也。少时风流，后严毅寡言。少怀鸿鹄之志，太祖重之。庆贤十四年，太祖驾崩，留遗诏。宣景元年，践祚。创盛世，世人多之。宣景十四年，山陵崩。谥号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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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风景旧曾谙，杏花微雨燕双飞。

正又是一年好时节，倒也不曾发生过什么大事，繁华盛世，百姓安居乐业，说书人没得稀奇故事讲，便将念头打在了武宗孟岐的头上。

“话说在宣景年间，坊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——若是你在坊间见到一位黑衣墨发，带着斗笠，面容俊朗的男子，那便是宣景帝。若是你与他交谈甚欢，那么恭喜你，你便可以平步青云，封官进爵了！”

众人艳羡之余，这厢，一位茶客哑然失笑，对身旁稍年轻的男子道：“你说，若是宣景帝还在，听到这样的故事，会不会也要笑话一阵？”

那男子莞尔一笑：“虽是无厘头的言说，却也代表着百姓敬服之心。”

那茶客喟叹道：“我已许久未曾来过江南，想想上次，还是与宣景帝一起来的。”

那年轻男子似乎很好奇，又不太敢宣于口，过了半晌，才小心翼翼试探道：“宣景帝，是怎样的一个人？”

“他啊。”那人眯了眯眼，“烟云往事，当真令人怀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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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来也是可笑，孟岐在六岁之前，都没有见过他的父亲。他与母亲就一直生活在梅苑，似乎被所有的人遗忘。他听母亲说，父亲一直征战在外，很少回王府。

年幼的孟岐便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，他幻想着父亲伟岸的模样，心生敬仰。盼望着有朝一日，自己也可以成为像父亲那样的英雄。

六岁那年，他终于走出了梅苑。可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场景有些出入，父亲坐在主位，高高在上，一帮兄弟姐妹带着好奇与猜疑的目光盯着他，甚至其中有几个人的目光带着怨念与狠毒。

母亲领着他叫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。最后，他来到了父亲的面前，他怯生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，心里想着，原来这就是他心中的那个熠熠生辉的大英雄吗？

可父亲并没有显得很惊喜，也没有显得多么关心他们母子。在见过他之后，甚至都没碰他一下，便叫母亲带着他从梅苑搬至后院。

他的心中感到有些失望，但是他安慰自己道，也许父亲乍见到他还有些不习惯，如果他成为父亲最出色的儿子，也许父亲便能对他刮目相看。

他如是想着，便也如是做了。

直到有一日，府里的许侧妃派人送了一碟枣糕给他，他适时正和景铄一起玩耍。景铄见到这碟香喷喷的枣糕，馋的不得了，磨着他想要吃。

他不设防，就将这碟子枣糕全都给了景铄。

也是在当晚，景铄中毒，险些丢了性命。

那日，他跪在正堂，兄弟们站在一旁说他的坏话，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，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巴掌。他被打的脑子懵懵的，父亲责问他，他只是懦懦地回答道：“我不知道……有人给我送过来的……妹妹爱吃……我就给她了……”

孟桓勃然大怒，将府内所有的人挨个连夜审问。经过盘查，发现原来是许侧妃心生妒忌，想要毒死孟岐，没成想这碟有毒的糕点被景铄吃了下去。

孟岐这才汗津津地发现，在这座形如鬼魅的王府，有多少人想要拿走他的性命。许侧妃原先有个儿子，只比他大了两个月，是孟桓的第五个儿子，只可惜福薄，这个儿子最后只活到了五岁。

母亲知晓依照许侧妃的歹毒心肠，若是知道她亦有了儿子，定然不会放过他们母子二人，于是便和孟岐一起躲在梅苑里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他的消息。

可他却天真地想要父亲看见自己，却不曾注意到身旁无数妒忌的眼睛。在这王府中，他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，他甚至不是父亲的嫡子，他又有什么胆量来争做父亲最优秀的儿子呢？

母亲对他冷眼旁观，父亲对他凉薄无情，兄弟对他幸灾乐祸。他偷偷缩在角落哭了一夜。他对不起景铄，责怪自己差点害了景铄性命。他亦对父亲寒了心，父亲压根不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。

从此他收敛锋芒，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。父亲责骂他，他全然不放在心上。他有的只是憎恨，憎恨父亲为什么一点都不想想自己的原因，反而将一切罪责都归咎到他身上。

他当年也只是个孩子，对父亲抱有敬畏之心，是父亲将他置于众矢之的。父亲有什么资格来责备他？

他记得熹和十年的秋猎，他企图射杀最凶猛的虎，虽然最终成功了，但自己也因为惊心动魄的搏斗而变得伤痕累累。

父亲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夸赞，扭头便去教孟峋和孟峤如何可以更加省力准确地射杀猎物。

他已然习惯，转身离去。

快走到自己的营帐的时候，孟峤追了上来，说：“六弟，你身上还有伤，先拿药敷上吧，拖久了会伤势会严重的。”

他回头，朝孟峤笑道：“不用了，我心里有数。”

“六弟。”孟峤抿了抿唇，欲言又止，“你好像……有些生气？”

是啊，他在生气，他在怨恨。

可孟峤怎么会体会到他的心情呢？

孟峤是父亲的嫡长子，是王府最尊贵的孩子。父亲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。

自己没有那么贪心，哪怕父亲真心地于自己说几句话，他都会很高兴。

可是父亲面对他时只有敷衍。

为什么呢？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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